西京城的街道上從來沒有如此冷清，走上好長一段路才能看到一兩個人影，還都是步履匆匆朝著廣場方向走，因為今天是民間廚藝大賽初賽的最後一天，到午時就要定出五十名進入中場比試的選手。

最近城裏打招呼的方式都從“吃了嗎”變成“知道誰誰得了多少分嗎”？明明大家都沒能看清楚場上做的菜，更不可能親口嘗到，可評價起來一個塞一個的厲害。

最被人津津樂道的還是“花團錦簇”、“四海晏然”、“鳶飛魚躍”、“流芳百世”四道菜。

前兩道正是壽司和孟回的玉子豆腐，第三道是一名賣魚的攤主發明的“新式”菜品，是把鹵過一回的雞爪和刺極少的鮰魚一起烤制，上面鋪著土豆片、藕片還有各種各樣的香料，據說把裁判們吃得油光滿面，讚不絕口。

至於流芳百世，其實得到的並不全是好評，反還引起了不少笑話和爭議。因為這道菜實在是太臭了，臭得連竈臺附近的參賽者都不得不申請換竈，實在是受不了那腌制了整整八天的臭魚味。

做出這道菜的正是一臉自信驕傲的毛不拔，最近他總是帶著神秘的微笑，每天早中晚都會準點兒出現在賽場上，去竈臺上翻動腌制中的鱖魚。

第二天掀開蓋子，引得旁邊竈上的參賽者紛紛側目，第三天掀開蓋子，兩邊正在做菜的廚子差點兒吐了。第四天再揭開，周圍所有竈臺都開始要求換位置，第五天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受不了，不得不捂住口鼻才能揭蓋。

所有人都認為毛不拔瘋掉了，因為那味道實在太可怕，不僅鉆入鼻腔讓人直犯惡心，還沖得大家眼睛都疼。

可是到了第八天，毛不拔再打開壇蓋時居然沒有散發出讓人昏厥的惡臭，味道比前幾天還小了不少。當然還是說不上好聞，可是總算是不至於辣眼睛了。

據說當時好些參賽者都不肯忙活自己的菜，全都偷偷拿眼去看他究竟要拿這臭魚怎麽辦。

毛不拔是出了名的不喜歡創新菜，從前的客滿堂永遠都是老菜，一點兒沒有推陳出新的意思，誰都猜想不到他究竟能做出什麽花樣來。

城中後來流傳甚廣，說他把所有臭魚都取出來，整個廣場上的人都快感覺要反胃。等他把魚洗幹凈打了花刀下鍋煎制成兩面焦黃，周圍的人就聞道臭味中帶著油脂香氣，比剛出壇的時候好多了。

毛不拔一臉鄙夷地看著周圍偷瞄的人，口裏罵罵咧咧，手上動作放得極快，生怕人家看到他用了多少調料。

等他把筍下鍋炒香，放入少量雞湯煮沸，最後放下煎好的臭魚和一小盤整蒜瓣，蓋上鍋蓋燜煮了一陣，待到湯汁收幹時放了一些看不清是什麽的調味料。

據距離稍近的參賽者說，很有可能是醬油、白糖、黃酒和熟豬油。最後起鍋的時候一股臭中帶香、香中帶臭的特殊味道蔓延在廣場，讓人既有點兒惡心又有點兒好奇。

毛不拔得意洋洋，給每條魚身上灑上一層青蒜苗，帶著盤子去了裁判席，非常自信地報出了臭魚的名字：流芳百世。

一眾裁判聽到這名字都很想笑場，後來結束後大家都說這菜好吃是好吃，可是聞著確實太難受了，造型是做得挺好，可不聞味道的話看上去就普通紅燒鱖魚的樣子，也沒什麽好新鮮的。

結束之後很多人打聽這道菜得了多少分，經過初步統計，大家估算流芳百世最後能得到九百分以上，但多半超不過九百五十分。

聽到這個消息的孟回完全不吃驚，因為臭鱖魚吃起來確實鮮美，風味獨特，口感又好，能得老百姓的高分很正常。就算拿給幾個主裁判品嘗，他們都不可能給低分。

“哼，一想到他能得九百分以上我就膈應！”馬大嬸可不大想得開。她知道要讓毛不拔丟盡臉面，就必須得讓他進宮，但她還是不願意看到有人喜歡吃他做的菜。

“嬸子你就這麽想唄，”一名幫廚輕聲道，“菜譜是咱慧兒給他的，他不過是按照方子做出來，壓根兒沒有什麽手藝，能得九百分全都是因為慧兒幫了他一把嘛！”

馬大嬸一聽這話心裏終於舒坦了。“對對對，你說得是！就他那腦袋哪兒能想出這麽受歡迎的菜！一輩子都只靠他客滿堂的老古董活著呢！”

孟回沒有參與到話題中，她一直踮著腳尖看前面查分數的人來沒來，等看到三名衙役坐到了長桌上，她轉過頭對兩人打了個招呼，從人群鉆朝裏面擠了進去。

“一個一個來！排好隊不要擠！高於九百分的參賽者先來！要是有低於九百的搶先擠過來，就取消參賽資格！聽明白了嗎？”

衙役這話一出，大部分參賽者都飛快往後退去。站在前面的就只剩下了四個人，正是孟回、壽司姑娘、毛不拔和做鳶飛魚躍的魚販子。

毛不拔看到兩個女子和一個小攤販，不屑地冷哼了一聲，從三人中間橫沖過去先一步來到臺前驗分。

“嘚瑟！”孟回白了他一眼，順手把差點兒摔倒的壽司姑娘和魚販拉住。

“多謝！”壽司姑娘話很少，看樣子對分數比較滿意，連怨氣都減少了許多。

“謝謝姑娘！毛不拔就是臭顯擺，看他就心煩！”魚販跟著瞪了毛不拔一眼，轉回視線又好奇地看向兩人，“聽說兩位姑娘分都挺高，不知道外面傳的準不準？俺是得了九百五十分，嘿嘿嘿......”

“外面說的是準的，我九百九十八。”孟回心想，沒給滿分那兩人肯定是怕她驕傲。

“我滿分。”壽司姑娘語氣中有點兒小得意。

“......”孟回剛剛的想法立馬被戳破。

三人正在這邊有一句每一句地閑聊，就聽到記分臺那邊傳來衙役宏亮的聲音：“參賽者毛不拔.....咳，參賽者毛登峰總分九百二十分，成功晉級下一場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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